冬日夜晚的风,凛冽又刺骨,裴砚没等来那贼人再出现,倒是在不远处的暗色下,又发现了一道暗影。
只见那人鬼鬼祟祟的,一副缩瑟不前的模样,可是四处太昏暗了,根本就看不清楚那人的面貌。
裴砚不动声色静静的观察着,忽而,重华宫的大门发出铁锁震动的响声,看来是贼人要出来了!
可暗影似乎被吓了一跳,即刻顿在了原地,惊慌失措间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,千钧一发之际,她被一股力道,猛的一下拽了过去,一张冰冷的手掌,将她到嘴的惊呼完完全全堵在了嗓子眼。
裴砚试图稳住怀中人的情绪,凑到她耳边:“殿下,是我!”
不住挣扎的少女,听到熟悉的声音,便立刻顿住了身子,示意似的点了点头。
裴砚这才轻轻松开,外头传来脚步声,二人屏住呼吸,待那小宦官快步离开了,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殿下,适才情况紧急,还请您恕罪。”裴砚即刻道。
扶樱呼吸有些急促的小口喘着,好奇的问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裴砚如实回答:“奴发现有人在您的寝殿外鬼鬼祟祟,便跟了过来,这才一路到了重华宫。”
顿了顿,他又问:“殿下,更深露重,您怎么也来了?”
扶樱压低声音,招手示意他靠近,悄声道:“你先对天起誓,绝不能同旁人透露我今日的行踪。”
裴砚没有迟疑,立刻起了毒誓。
扶樱认认真真听过后,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,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下四周,确定无人,这才道:“我要去个地方,是个禁地,若是被人发现,恐怕会大事不妙,你快些回去吧。”
少年固执的讲:“既然很危险的话,那就让奴陪着您吧。”
扶樱又问:“你真的愿意去?”
“愿意,”裴砚点点头,顿了顿:“殿下要去哪呢?”
“重华宫。”
重华宫,大魏王廷的禁忌,所有人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地。
圣上下令,违令者,处以重罚。
可是,小公主只是想去看望自己的母亲……
裴砚眼神中透出坚决:“走吧殿下,奴护送您。”
每年除夕夜前后,圣上都不在皇宫,夜里守夜的宫人们也少了一大半,扶樱穿着小宫女的襦裙,同裴砚溜进了重华宫里头。
圣上言辞禁止扶樱去探望她的母亲,上一次,是约莫三年前,少女趁照看的乳母打瞌睡,偷跑了进去,闯了大祸,圣上大发雷霆,便再也不许她踏入重华宫半步。
所以,扶樱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母亲了,她真的太想见母亲了,三月前,她趁着爹爹高兴之余,求他让自己见母亲一面,可爹爹生气极了,反倒派人将她看的更严了。
其实,今日能来重华宫,她已经鼓起莫大的勇气了,况且,现在又有裴砚陪着,他本事那么大,又很忠心,说不准,自己真能见到母亲呢!
少女站在内殿的扇门前,有点紧张的小口喘了几下气:“我阿母就在里头。”
瞧见小公主一副不安的模样,裴砚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,轻声安抚:“殿下,有我在外头守着,你想同母亲待多久,就待多久。”
扶樱一颗心起伏不平的跳动,下意识攥住了少年的手,不安下寻求安全感:“裴砚,你陪我进去。”
裴砚打眼瞧了下面前这破旧不堪的宫殿,恢宏华丽的大魏王廷,竟然会有这样阴暗、狼狈的地方,一点也不像贵人们住的奢华殿宇。
他紧紧的握着小公主的手,原本是想为她带去力量,可是却猛的一震,他记得,齐婆曾说过———重华宫里头,有个天仙美貌的女子,她姓兰,美丽又善良。
走廊上头全部都是蜘蛛网,走几步便是灰尘漫天,少年尝试着推了推面前的殿门,一把斑驳破旧的铜锁,晃荡了几声,门扉转轴也激起呛人的尘土。
裴砚便从腰间的荷包掏了几下,将一根银针插入了锁眼,左右几下,轻而易举转开了铜锁。
“殿下,您……”起身回眸的瞬间,他与少女惊讶的眸光紧紧相对,似乎有些羞耻一样,慌张低下头掩饰内心的不安:“奴、奴没有做过贼。”
“我哪里说你做过贼了?”扶樱有些无奈,随后的话语里带了些不加掩饰的赞赏:“裴砚,你可真厉害,什么都会!”
裴砚松了口气,笑意彻底侵染眼底眉梢,用衣袖将殿门清理了一番,不愿让小公主身上沾尘土,随后微微让开,毕恭毕敬:“殿下,请。”
扶樱紧张极了,就连呼吸都略显沉重,终于鼓足勇气推开了殿门。
年久无人打理的废弃宫殿,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尘土,一股潮湿霉臭味扑面而来,牡丹富贵纹的细沙帐布被凛冽的寒风吹起,大冬天的,诺大的宫殿却是冷如冰窖。
一副八答琵琶图屏风突兀的立在中央,前头的矮案上银灯蜡烛东倒西歪,墙面被煤油熏的发黑,潮湿的纹路却蜿蜒蔓布至窗户缝隙。
扶樱面颊惨白,一双杏眼却是通红,她瞧着殿内残破不堪的凄凉景况,强忍着呜咽,向前走近一步,却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下。
她根本无法想象,这样一个破败、肮脏,到处都散发着腐烂的腥臭味得地方,住着大魏王廷的后妃,一个孕育了公主的昭仪娘娘,她的母亲。
怪不到,她无意间听到宫人们的议论,这里还不如乞丐的窝,更和各宫娘娘们养的畜生窝差的十万八千里。
少女的眼底蓄满了泪水,不一会儿,整个面颊就都是泪了,愤怒、羞愧、伤心以及痛苦,各式各样的情绪上了心头,搅的她五脏六腑都是痛的,一呼一吸间是钻心的磨人。
明明三年前的重华宫还不是这样的,虽然仍然陈旧,可却是干净整洁的。那时,这里还有几个宫人伺候母亲,他们还在背后议论,圣上情深意重,对兰昭仪余情未了,就算疯傻成这个样子,也从未置之不理过,有时还会前来探望。
可现在呢?他彻底不管母亲了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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