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蛙从地上起身拍拍衣服，把钱袋子摇得哗啦啦作响，喜形于色。rn “比预计的还多，可明明好几份都打了折扣的。”rn 杜安鹿道，“人们扔到箱子上的银钱也都在的，那是变戏法的赏钱。旁的都弄个铜锣敲一敲，专门要收钱。咱们没有，但不代表没人赏。”rn 小蛙乐起来，“还是你厉害。”rn 两人逗了几句，便循着集市大街一直走。原来杜安鹿和凌润云走过这街的时候，曾见过有专门卖杂货的铺子，零七零八的日用，什么小钉子小扣子，药苍蝇的粉末收蟑螂的匣子，都在这种小铺子里边卖。rn 两人走了不久，便见一个小店夹在宣纸铺子和糖果店之间，门上挂着扎红绳儿的扫把，手编的簸箕，门边放着捣蒜的缸子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，能挂的都挂着，不能挂的就在地上摆成一摊。rn 杜安鹿道一声：“到了。”rn 便领着小蛙从地上的摆放物品之间踮脚穿过，一头扎进了杂货铺的“花花世界”之中。rn 进了屋，这极窄小的屋子两面全是货架子，上面摆着锁头钉子磨刀石等等，头顶上还悬挂着不同的家用，喊了几声，老板才从黑黝黝的柜台后面探出了脑袋。rn 是个脸色发黄的汉子。rn 这人名叫刘平，刚才是在昏睡，这会儿被吵醒了，揉着惺忪的眼睛觑着面前的两个。rn 一个小女娃子，一个小光头。rn 他说起话来舌头不利索，像是在嘴里打了个结。胸膛里也跟着呼呼的响，呼吸之间便像是林秀儿在家里拉风箱似的，让人跟着他憋得慌。rn “娃娃……买啥……咳咳。”rn 等走近了，才发现这人面色何止是黄，简直像是地里挖出来的土豆一般。走近了便全是酒气，像是一个土豆在酒缸里泡了十几天，还被人挖空了心。rn 杜安鹿捂了捂鼻子，回着话。rn “防虫网，要多多。”rn 刘平好艰难地站起身来，将墙上挂着的一搭交到了杜安鹿手上。rn “挂窗户上，咳咳，防虫。”rn 杜安鹿看了看手中一双臂便能撑开的网子。质量不错，网眼也十分细密，若是用来挡飞蝗，便是再好不过了。只是这一张网子不过只有小炕桌大小。蝗灾来了，能挡住个啥？rn 杜安鹿问道：“要大大，很大很大。”rn 刘平一边咳嗽，一边道。rn “就这个，只有这个尺寸的……咳咳，城里就我们一家卖，你要的话，咳咳……也不能订做了。”rn 这是明摆着把买卖往外推，杜安鹿还没发话，兜里揣着钱的小蛙便顺着问了起来。rn “怎么不能订做？我们是带了钱的。你这网子怎么算钱，尺寸价格都拿出来，我们又不是买不起。”rn 那人将一个小本子递给两人，正是虫网的样式和价钱，两人算了会儿，兜里的银钱正够全村将田地四周都围起来。rn 谁知刘平却赶起人来。rn “你们走吧，这钱，挣不着了……咳咳。”rn 三人因着订做的事情拌了会儿嘴，一来二去，杜安鹿了解到了刘平拒绝生意的缘由。rn 原来，防虫网正是刘家杂货铺的招牌，织网的手艺从祖祖辈辈留下来，不光便宜耐用，而且这刘家的手艺出活儿极快，真卯起劲来，一周的时间织出的网就能将整个城都围上，不少的附近农户和大户人家，都会来这里采购。rn 可从今年春天里，刘平就得了一种怪病。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早上起床的时候会咳痰，像是一般的风邪。年轻人偶尔染病便没在意，在家里烧了黄酒喝了，便该做工就做工。谁知黄酒喝着，这风邪也没散去。rn 后来看了大夫，药食吃了不少，身体反而更加差了。织机都摆弄不动了，防虫网也越卖越少，到了杜安鹿的手上，已经是最后一块。rn 王平道：“不是不愿意干活儿，只是我这身体……实在是……”rn 杜安鹿走近柜台，将那一小张防虫网放了上去。又从一旁搬了一只小瓦罐下来，放在柜台边上当成阶梯，一抬脚便踩了上去，小小的手抓住了王平的腕子。rn “安鹿鹿，治病。老板，织网网。”rn 王平被人捉住腕子，心下一震，虽没将手抽出，但还是在心里嘲笑了一下。rn 连城里的医馆都默认了他是“肺痨鬼”，这小娃子能懂什么。rn 可看杜安鹿号脉的样子极其认真，小小的眉头皱着，软白的小指尖搭在自己的腕子上，仿佛真的在感知自己的脉象一般。rn 再看她身后的光头小僧，虽然嘴巴太大丑了点，但也是有几分佛像的，便让她号脉下去。rn 好一会儿，王平站得脚都酸了，也没见小女娃子把手抬起来。rn 他问道：“娃娃，号出什么了？”rn 号出什么了？当然是有问题！rn 这人却是有肺疾，虽有药食调养，但因长时间饮酒，与药物相冲，现在五脏六腑全都出了毛病。不光咳嗽，恐怕在别的地方也有隐疾。rn 杜安鹿想了想，用小手掩在了嘴巴侧面，轻声问道。rn “叔叔，去茅房，分叉么？”rn 王平惊得眉毛都僵起来了，虽然小娃子问得隐晦，但他确实有些难言之隐。在医馆里与大夫不好说，只能买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在酒里泡了。就算没什么效果，也算是解心忧。rn 这一下子被人说中，王平臊了一晃，便已经认定了对面的娃子是个懂医的。rn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，虽然这三四岁的小孩看起来不怎么靠谱。rn 王平扭矩捏道：“嗯……是有点……咳咳，能，能治吗？”rn 杜安鹿将腰杆挺直，和王平交换意见。rn “叔叔，安鹿鹿，治病病。叔叔痊愈，加班班，织网网，好不好。”rn 王平有些迟疑。rn 小蛙帮他解除了最后的一点疑惑。rn “一样给钱的。”rn 王平看看小蛙的钱袋，放下了心。rn 便道：“治病抓药的钱，咱也不亏欠你小娃娃的，一样会给的。”rn 说完，便从柜台底下抽出纸来，寻着了一根碳笔，放到了杜安鹿手里。rn “麻烦您给开个方。”rn 杜安鹿将纸笔推了，小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道。rn “不抓药，买，大馒头，就好。”rn 掰了掰手指头，她把两个手全都张开展示在了王平面前。rn “十个！十个大馒头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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