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不起，我知道这三个字说出来没什么用，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说一遍。我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。”
花以朝没看她，看着自己的手指，指尖轻轻点在霜白的桌面上，语气透着几分云淡风轻，“你要我怎么罚你？按军法吧，你又不是我的兵；按家规吧，你认吗？”
他的语气很平，如花花却沉默了下来。
意料之内的结果，花以朝完全没放在心上，他眼皮耷拉着，整个人有些懒散，“所以，听话，回去睡吧。”
“我只是，只是不记得了……”她的声音渐弱。
“是阿，你什么都不记得了，所以你也不必自我怀疑，你心底把我当陌生人，我用手段逼你离开熟悉的环境，你自然该恨我，你可以闹，但别把那些主意打到阿姐身上。”花以朝静静道。
说完，花以朝站起了身，“想明白了吗？想明白了就去睡觉。”
大晚上的，他忙了一天，实在没有太多心情给人做心理疏导。
花以朝说完，转身就要离开。
花以朝转身的瞬间，如花花不由再次伸手拉住了他。
明明她是来道歉的，怎么到头来成了对方开导她。
花以朝却挣脱开了她的手，转身，扬声道，“来人……”
如花花不防，踉跄退了几步才站稳。
花以朝蓦地回过身想扶她，见她站稳，他才收手站直身，清冷冷道，“我今天累了，让人送你回去。”
看的出花以朝的投鼠忌器，如花花反而大起胆来。
“我不走，你要把我押回去吗？”
花以朝另一只手用力揉了揉眉心，“你还想做什么？”
确定他站住不动了，如花花这才放了手，“我这样对你，你为何不恼我？”
花以朝气笑了，还有逼着人生气的，他点头，“你都说你不记得了，我和你计较有意思吗？但我还是劝你还是少折腾些，待我寻到治失魂症的大夫，你早晚会后悔所做下的事。”
如花花抿唇，轻声道，“我知道，你是个好人，但……”
“你错了，我是个恶人，”花以朝揶揄道，“我待你好，都是因为血脉相连，比不得收养你的那位，让你一直念念不忘。”
“廷哥他……”话未说完就被对方截断。
“不用介绍了，卫家军少帅的名头，如雷贯耳。”
知己知彼百战百胜，他调查过对方，知道对方从年少便进入卫家军，从基层做起，一路摸爬滚打，如今的位置也是一路打出来的，实力不可小窥。
“怎么偏偏是他。”月色下，花以朝下颌紧绷。
如花花望着他欣长的身影，“可若不是他，我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。如你所说，你待我好，是因为血脉相连，但卫廷非亲非故却救我于危难，更是供我吃喝住行，教我身手，在我犯错时替我挨下二十军棍，不是家人胜似家人。”
有些话一直积压在心里，说出来以后，她感觉心底轻松多了。
花以朝听进去了一些，早便知道她心偏至此，定是别人待她也好，可他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，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，一个人总要有所图的，他大可以帮你寻亲，把你送养，偏留你军营里吃苦受罪，不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。”
“小哥说的，他都做过。”如花花不疾不徐，说起钟离廷，她三天三夜都说不完，“只是在尉州寻亲无果，送养……那户人家收了他的钱，待他走后却待我不好，挨饿受冻还要干活，做不好便是动辄打骂，我几乎以为我要死在那里，还是他救我出火坑。我不想再被送出去过那样的日子，是我自己竭力想留在军营里，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，是我自己争取来的。”
花以朝眉毛拧成了死结，语气也有几分不善，“什么人家？”
“已经过去了，我不在意他们，重点是我和……”
花以朝，“好了，打住。我不想再听你叙述一遍你们这假兄妹感情有多深厚。”
他其实听进去了。虽然很希望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，但是在她听讲完之后，花以朝觉得她能平平安安的长到现在，能活着回来，已经是上天极大的恩赐了，他着实不该再计较旁的什么。
如花花咬唇，感觉白说了半天。
“不过……”花以朝微拖了尾音。
如花花眼巴巴看着对方。
“我能理解。”花以朝开口，“但是再怎样，他都是过去式。”
如花花抬眸，堪堪撞上他的目光，如花花咬了咬下唇，小声地道：“……可是我……”
花以朝不同她讲道理，直接屈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。
如花花的眼眶中本来含着泪水，被花以朝这一下刺激的眼泪“唰”的落了下来。
如花花抬袖擦去眼泪，闷声道，“你好不讲理。”
花以朝见她眼泪都落了下来，动作微顿了顿，念叨了一声，“这么疼？”
他看了看自己的手，好像刚刚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。
如花花闻言扬起脑袋，“肯定红了。”
花以朝垂眸瞧她，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额头下滑，顺着她泛着水雾的眸子，落在了印着指印的面颊上。
花以朝眉目轻拧了拧，回过味来，问她：“阿姐打你了？”
如花花顿时摇了摇头，否认，“不是……”
“又撒谎。”
如花花道，“是我做错了事情。”
花以朝，“疼吗？”
如花花摇了摇头，看向他，轻声道，“我能看看你的伤吗？”
花以朝低声道，“行了，就擦破点皮。”
他没说假话，本来浅浅的一道口子，流了一点血，现在口子都快愈合了，他都不好意思喊大夫来看。
他在战场上受的伤，都不知比这重的有多少了。
如花花：“你都没有上药，我帮你上金疮药……”
花以朝满不在乎，“这点口子还上药，传出去没得被人笑死。”
“我知道，你就是想看伤口恶化，看我内疚。”
花以朝：“？”
花以朝拗不过她，便带她回了里间。
如花花对于包扎伤口这事可以说是轻车驾熟的。
做完这一切，如花花又忍不住道歉。
花以朝仰头看她，半玩笑道，“腻不腻啊，这句话再听几遍，我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。”
如花花这才收敛起歉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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