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航星盯着慢腾腾抱着小板凳走路的浮尘。
小浮尘走路很慢。
但也走得稳。看个头，不到一岁，能自己出去蹿门又回来的，很少。
小丫头一到跟前，路有明掐了手里的烟，偏头吐出最后一口烟。
本以为小家伙会伸手要抱抱，或者路有明会抱起她。
但是都没有。
小家伙面色如常从两人中间走过，一点一点走近屋子。
看着非常酷。
走进去后，自己爬着上板凳，伸手去摸奶粉罐子。
路有明这才起身，给浮尘泡奶粉。
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交流。
小浮尘的眼珠子也只是盯着虚空，不看任何人。
直到路有明塞给她奶瓶。浮尘才抱着奶瓶，目光落在奶瓶上。
“会说话吗？”
路有明点头，“会。”
“说爸爸？”崔航星追问。
同为父亲，聊孩子比较轻松。
“不是。”路有明盯着浮尘，“她与村里的虎子经常打架。开口第一句话，打！”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崔航星忍不住发笑，对浮尘露出赞赏的眼光。
路有明也忍不住跟着笑。转头对崔航星说：“我没教过她说话。隔壁大爷倒是经常教她喊爷爷。她一般也不喊。”
崔航星：“小孩子有个性。”还是忍不住发笑。追问，“经常打架吗？”
“见面就打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怪不得元宝打不过。”崔航星忽然收了笑，走近一步，“我当浮尘的干爹怎么样？奶粉、衣服、还有以后上学的学校，我都包了。”
路有明立即止了笑。
屋子里，浮尘坐在板凳上，喝着自己的奶粉，十分专注。
房间里静默一片。
路有明盯着浮尘，半饷，转过头，“你就非要我上贼船不可？”
“难道你还想跑？”崔航星从兜里摸出全部现金，“去吧。带着你女儿跑吧。我看你那些钱也不够干嘛的。”
路有明缓缓转过头，手毫不客气覆上那只拿钱的手，抽走了钱，放裤袋子。
“你一走，我就倒在门口。等到有人发现，我就说是你为了抢劫打晕了我。”崔航星淡淡开口。
路有明盯着浮尘，面无表情，“嗯。你倒吧。”
“你不跑？”
“我跑啥？我刚收了一笔我女儿干爹给的见面礼，跑什么跑？”路有明抽走浮尘的奶瓶，将浮尘塞给崔航星。
又将桌子上的奶粉罐丢到厨房。
崔航星抱着浮尘，不知道干嘛，看着路有明来来回回走。
手里的浮尘双手抓着，维持着“抱奶瓶”的姿势，懵懵懂懂，还未从吃到一半的奶没了这件事上反应过来。
“你干嘛？”崔航星问。
“干嘛？浮尘没有奶喝了。你个做干爹的，不是要给她买奶吗？”路有明反问，指着人强调，“一视同仁。你儿子什么奶，她什么奶。”
崔航星张大了嘴巴，“卧槽。论不要脸，还是你不要脸。”
“过奖。”
路有明表情冷淡。
论冤枉，他才是冤枉。莫名其妙就被拉着上了贼船。
浮尘张嘴，嘬了一下，没吸到奶，终于反应过来，自己饭碗被抢，扭头瞪着路有明。
路有明不含糊，指着崔航星，“找他。他说带你吃好的，喝好的，走上人生巅峰。”
“我去。我是这么说得吗？”崔航星抱着人理论，“我说得是——”
“啪！”一巴掌甩在了脸上。
有些疼。
浮尘瞪着眼，盯着崔航星。脸上没有表情，却能从眼睛里看出一个词：气鼓鼓。
“走吧。浮尘现在饿了不会哭了，她打人。”路有明收拾收拾衣服，推着崔航星出门，锁门。
“去哪儿啊？”崔航星有些赶不上节奏，猜到了，又不敢确定，“你不会让我现在带着你们父女俩去买奶粉吧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崔航星对这人脸皮是认识得新高度，自己拉他上船，他不宰到自己吐血是决不罢休。“那是进口的！要预定！空运过来都要半个月！我上哪儿给你买去！”
“那就先买衣服先。”路有明稳如老狗。
“啪！”浮尘又是一巴掌。
崔航星恼了，冲着路有明吼，“你先让她吃饱先！”
路有明冲浮尘说一声，“带你买吃的。忍一忍。”
浮尘瞪着路有明，伸出身子与手。
崔航星快走两步。
浮尘的手“啪”一声，又甩在了路有明头上，抓着路有明的头不住地打。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有人跟着一块被打，崔航星感觉就是不一样，“叫你抽她的奶。”
路有明快走两步。
崔航星紧追其后，就是要让浮尘打人。
路有明拐道走远，拉开距离。
崔航星紧跟。
二人你来我往，浮尘也不闲着，手像只鱼钩，钩到就是打。
一直到村子里的小卖部，路有明抓着浮尘的手，“来根棒棒糖。”
小卖部老板看着抱着小孩的崔航星。
崔航星的衣服板正，西装看着就是价值不菲。头发立起，做了发型，看着十分精神。
这种人，一看就不是龙平村这种乡下地方的人。
小卖部老板拿着糖，多看了两眼。
路有明拨开包装，往上一送。
浮尘凑过脑袋，张口咬住。
手松开，才没有接着打人。
出去后，崔航星随口批判，“以后别给她吃这个，都是色素。”
“你倒是买呀。浮尘要是有，我还用给她吃这个？”
路有明的声音一直很平稳，低音炮的那种。加上他这个人说话的语调。无论说什么，都有种找打的感觉。
“草。”崔航星不知道说了多少句脏话。一年大半的脏话都在今天了。
崔航星的车停在村头。
二人上车，引来村里人的不少围观。
不少人嘀咕，“路有明不会是找到下家，要卖孩子了吧？”
大家看着都像。
毕竟这轿车，就不是路有明这种人能配得上的。
路有明没听见嘀咕，带着人直接去了市中心，“阿迪达斯”。
崔航星失笑，“识货啊。”
路有明面无表情：废话。这里最大的门面就是这里。
崔航星走近去，挑挑拣拣，挑了几套运动装。粉色、白色款式，都是合身的衣服。
路有明买衣服，也会故意买大一码，这样小孩大一点还能穿，拖一拖，还能等到浮尘再大一些，衣服勒手了再买过。
这都是穷人的经验。
崔航星没有这种顾虑。见到什么买什么。
路有明看着他一口气买了七八套，裤子、裙子、鞋子都买了，还有帽子，太阳眼镜，最后付款，两万三。
呵。
路有明低头看着改头换面的浮尘。原本乡下人的土黑色，现在在运动衣的映衬下成了健康精神的肤色。
还好没卖。
身家都从一万块涨到了两万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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